禪的修行與受用

 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吳言生

 
  僧問百丈大師:“如何是奇特事?”—
什麼是禪修中的獨特體驗與受用?
 
  百丈大師回答:“獨坐大雄峰。”《古尊宿語錄》卷一
 
  “獨坐大雄峰”這句禪語,蘊含著無窮的意味。
其一,“大雄峰”喻聖境或本體界,
以“獨坐大雄峰”喻居於聖位;

其二,“獨坐大雄峰”象徵著心境一如的體驗;
    其三,“獨坐大雄峰”顯示了第一義的不可近傍。
其四,“獨坐”是人佛共坐。
 
坐的字形是兩個人並排坐在地上,
而此兩人即指佛與凡夫。在人的內心裏,
經常是佛及凡夫同在,也就是“佛凡同居”。

其五,“獨坐大雄峰”是自己與“大雄峰”變成一體的世界;
其六,“獨坐大雄峰”是泯滅了省悟之心的境界……
 
  一句禪語,就是一座無盡寶藏。
“不立文字“的禪宗留下了浩如煙海的禪語,
使我們終身受用不盡。
 
在這篇文章中,我們不揣譾陋,
通過對最為經典的禪宗語言—
禪宗思想載體 — 的體會,談談禪修過程中的感受,
與大家分享其中的三昧。
筆者以為,所有的禪語,關注的都是這八個字:
本心、迷失、開悟、受用。
 
 
本 心
 
  “不識本心,求法無益。”慧能大師的話,為我們指明:
禪修的根本,是認識自己的本心。
 
  禪宗的終極關懷是明心見性、頓悟成佛。
每個人與生俱來都有一顆覺悟的、純明的心,
由於我們生起了相對的觀念,
沉迷於世俗的欲望,才迷失了本心。
本心的特點,是它的超越性。
它超越有無、超越小大、超越美醜、超越尊卑、超越貧富。
參禪的終極目的,就是明心見性,
就是要見到每個人的本來面目。
 
  “不思善,不思惡,正恁麼時,
那個是明上座的本來面目?”《壇經》卷一
 
  這句話是禪宗最根本的思想之一。
這裏的“善、惡”,代表所有分別的、
二元的、相對的意識。

有了分別智,我們就失去了本心:
“ 只為從無始劫來,妄想濃厚,
只在諸塵境界中,元不曾踏著本地風光,
明見本來面目。”《圓悟錄》卷十三

由於分別意識的生起,我們悖離了本來面目。
“ 若以利根勇猛身心,直下頓休,
到一念不生之處,即是本來面目。”《圓悟錄》卷十六
只有將一切相對的、分別的觀點去掉,
才能夠見到“本來面目”,
才能見到內心純真不染的自己。
 
  但是,“ 不思惡,不思善 ”,
並不是意味著對善惡無所分別,相反,
它是指在明辨善惡的同時,對之不加執著,
這就是《維摩詰經.佛國品》所說的
“能善分別諸法相,於第一義而不動”的妙諦。
 
   
  與“本來面目”相同的,是臨濟禪師提出的“無位真人”,
這是臨濟禪的思想精髓,鈴木大拙說:
“‘人’的概念是全書的關鍵,
也是真正禪宗精神的核心。”臨濟禪師開示學人:
 
  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,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。
未證據者,看,看!(《臨濟錄》)
 
  在我們每個人的肉質生命、在我們的臭皮囊上,
都有“一”無位真人,
都有這個超越方位處所的、純真的佛性的存在。
這個“一”不是數量的一,而是指至大無外、
至小無內的超越時間與空間的絕對的“一”。

每個人的身上都有這種絕對的、純真的佛性。
“未得證據者”,還沒有見到生命的本原、
見到佛性的人,就要向內用功,要迴光返照,
要“看、看!”這個“看”不是用肉眼來看,
而是用般若智慧之眼來凝視我們的內心,
與內心純真的佛性來相會。
這是無位真人所揭示的禪的真諦。
 
  “ 無位真人 ”也叫“主人公”。
主人公是超出世俗的名姓之外的每個人的原真的自己。
師彥禪師在石上坐禪時,經常自問自答:
“主人公!”“哎!”“ 清醒著,
以後不要被別人欺謾!”“是,是!”師彥所呼喚的“主人公”,
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個自己,即“ 本來面目 ”。
 
  “ 不思善,不思惡,正恁麼時 ”,
也就是“ 父母未生時 ”。
溈山禪師問香嚴禪師:
“ 我聽說你平時機鋒敏銳,口若懸河,銳不可擋,
問一答十,問十答百,今天我不問你其他問題,
只問你一句,你回答我:
在你父母沒有生你的時候,你給我說一句話看看!”

香嚴發奮參究這句話,參了很長的時間,
在整理田地時撿起一個瓦片,
隨手扔了出去,瓦片碰到了一棵竹子上,
發出了很清脆的一聲響,
把他生命的謎團就一下子給震開了,
他所有的疑問頓時煙消雲散。
 
  與“父母未生時”意思相同的禪語還有“混沌未分時”。
混沌是本原性的狀態,混沌沒有分的時候,
就是天地還沒有產生的時候,
就是“不思善、不思惡”的“本來面目”。
 
  本心本性超越於語言文字之外,隨著語言文字的產生,
“ 不思善不思惡”的清淨狀態被破壞,
“ 本來面目 ”就淹沒在言句之中。
“ 最初一句 ”或“ 第一句 ”是相對的意識
還沒有產生時的清淨的本源狀態。

對“ 最初一句 ”,不可用思維來揣度,
因為只要我們稍一尋思,就落入了“ 第二句 ”。

甚至一提出這個問題,就落入了第二句。
並且不論你怎樣來表述它,
都毫無例外地落入了“ 第二句 ”。

所以禪師在接引學人時,
往往乾脆將這個問題徹底堵回去,
當學人問什麼是“第一句”時,要麼說“ 切切不得胡說 ”;
要麼表示“ 寧願截去頭顱我也不會對你說 ”,
要麼是大喝一聲來結束對答。 
 
  當修行者達到了四大皆空、一塵不染的境界,
就是“ 寸絲不掛 ”。

參禪到了一切皆空的境界,固然不易,
但如果執著於空的境界,就產生了新的弊端。
如果有了“ 寸絲不掛 ”的意識,
就又被“ 寸絲不掛 ”給“掛”住了。

金屑雖貴,落眼成翳。為了避免對“空“的執著,
必須將空的念頭再放下。

連“寸絲不掛”的意念都“不掛”,
才是真正的“ 寸絲不掛 ”。
 
  尼師玄機一日往參雪峰禪師,雪峰禪師問她叫什麼名字,
尼師說我的名字叫“玄機“。雪峰禪師問:
“既是玄妙之機,一天可以織多少布?”

玄機非常自負地回答說:“寸絲不掛!”
玄機在這裏用來表示自己不受任何外物的牽制,
灑脫無礙,說完就轉身得意離去。
雪峰禪師目送她的背影,突然喊道:
“ 袈裟角拖地了!”
 
玄機聽了,慌忙回頭察看,
只聽見雪峰禪師拊掌而笑,說:
“ 好一個‘寸絲不掛!”當玄機禪師在一回頭之時,
早已“掛”上了萬縷千絲。
 
  陸亙大夫對南泉禪師說自己已經知曉佛法妙義,
南泉問他悟到了什麼,
陸亙大夫說:“寸絲不掛。”
南泉禪師說:“猶是階下漢!”

陸亙對“ 寸絲不掛 ”並沒有真切的體會,
只是搬弄些現成的話頭,
屬於弄智而不屬於悟道。當陸亙矜矜自喜地
標榜寸絲不掛時,已被寸絲不掛給“掛”住了。
 
  嚴陽尊者問趙州禪師:“ 一物不將來時如何?”
趙州答:“ 放下著。”
 
嚴陽尊者說:“ 我已經兩手空空,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大師你還要我放下個什麼?”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趙州禪師說:“ 那麼,你就把它挑起來吧!”

趙州禪師要嚴陽尊者“ 放下 ”,是暗示他應當把
“ 一物不將來 ”的意識也放下。
見嚴陽尊者還不理解,就說了一句反語,
讓他把“ 一物不將來 ”的意識繼續“挑”下去。
嚴陽尊者聽了,豁然開悟。
 
  可見,“ 放下著 ”固然是很高的悟境,
但如果加以執著,就成了悟道的障礙。
為了破除學人沾沾自喜於“ 放下著 ”的念頭,
禪師們採取了奇特的接機方法。
如學人問首山省念禪師:“ 一物不將來時如何?”
首山說:“ 何得對眾妄語?”
學人正想申辯,省念禪師又大喝一聲!
(《古尊宿語錄》卷八)
 
迷 失
 
  “ 本來面目 ”清靜無染,隨著相對意識的生起,
我們受到了情塵欲垢的障蔽,迷失了本心。
《紅樓夢》裏面有一首《嘲頑石偈》說:“ 失去幽靈真境界,幻來新就臭皮囊 ”。
我們迷失了本心,俯就、追逐污穢的東西,
導致了本真生命的淪喪,
背離了原本的精神家園,而以致於“ 反認他鄉作故鄉 ”。
 
  本心的迷失,就是迷頭認影、騎驢覓驢、作繭自縛、拋棄家寶。
 
 《妙法聖念處經》卷一:“ 自作自纏縛,與蠶等無異。”
《楞伽經》卷三:“ 凡愚妄想,如蠶作繭,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以妄想絲,自纏纏他。”
芸芸眾生用無窮無盡的妄想之絲,
束縛了自己的心靈,就像春蠶作繭,
在無始無盡的妄想狀態中相續執著,難舍難離。
眾生如蠶,不斷吐出煩惱絲,使三界六道的繭子
越來越厚實,自我束縛,難以出離。
 
  
神秀大師偈云:“一切佛法,自心本有。
將心外求,捨父逃走。”
本心自性為“父”,捨離本心,
追逐外物,就是“捨父逃走”。
 
   
開 悟
 
  由於分別智的生起,我們逐物迷己,迷己逐物,
失去了精神的家園。
一切二元的、相對的意識都是迷失。
要獲得開悟,必須超越對立。
禪師們千種言,萬般說,都是要讓你早日回家,
回到精神的本源。
 
  體驗清靜的本心來獲得開悟,
最為主要的方法就是不二法門。

《維摩經》中三十二位大菩薩都與維摩詰
探討什麼是不二法門,
主張將淨和穢、長和短、大和小等區別全部超越,
等而視之,就是不二法門。
不二法門遂成為禪宗超越一切分別、一切對立的法寶。
 
  如“ 彼此不二 ”。《法華經》說“ 佛種從緣起 ”。
《雜阿含經》卷四十七說:“ 此有則彼有,此生則彼生,
此無則彼無,此滅則彼滅。”

佛教區別於其他任何哲學、
教派的根本點就是它的緣起論。
緣就是事物間普遍的聯繫和條件,
一切事物都處在聯繫之中,
依仗一切的條件而合成、而解散,
沒有固定的獨立不變的性質,
各種事物都是由緣而生,由緣而滅,
諸法從緣起,諸法從緣滅,
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因緣合成的。
此有則彼有,此生則彼生。
 
  萬事萬物皆由緣而起。《楞嚴經》卷四說:
“ 譬如琴瑟琵琶,雖有妙音,若無妙指,終不能發。”
本是形容學人開悟,需要自心清淨與師家指點
這兩個方面的因緣和合。

蘇軾《琴詩》也借用此語,表達了對聲音和合的體認:
“ 若言琴上有琴聲,放在匣中何不鳴?
若言聲在指頭上,何不於君指上聽?”
僅有琴弦不能發聲,僅有指頭也不能發聲。
    琴聲產生於手指與琴弦的相互作用。
琴聲如此,世上萬物,莫不如此。
 
 禪宗強調本心的清淨、純淨,
但是如果我們因此而執著于清淨,
就又被清淨所束縛了,所以禪宗很注重
破除學人對清淨的執著,
對清淨與污濁的分別加以破除。
 
當學生問什麼是清靜的法身、
什麼是佛教的至高無上的法身時,
禪師就告訴他清靜的法身是“ 濃滴滴地 ”,
或者乾脆就是在糞堆裏“ 頭出頭沒 ”的蛆蟲!
這是因為再清淨的事物,
只要你執著它,就又成了問題。
 
禪心不執著醜,也不執著美,
不執著迷,也不執著悟。
 
  白居易問唯寬禪師怎樣修身養性,禪師告訴他:
“ 心本無損傷,云何要修理?無論淨與垢,一切念勿起。”
白居易仍感困惑,再度發問說,垢念不可有,
為什麼淨念也不能生起?

惟寬說:“如人眼睛上,一物不可住。
金屑雖珍寶,在眼亦為病。”

金屑雖然珍貴,但如果把它放到眼睛上,
就會傷害了眼睛。
智慧的眼晴上也是著不得任何塵屑的,
哪怕是被認為是覺悟的珍貴的見解。
 
 參禪悟道並不一定要到深山幽林中去打坐,
只要滅卻“心頭”,
縱然置身在“火”中,仍會感到涼爽。
“心頭”就是相對的、分別的意識,
當你將分別的意識去掉,就會“火自涼”,
置身在熊熊烈火裏面,
也會感到非常的涼爽。這個“火”不是別的,
就是世俗的種種煩惱欲望。

所以《維摩詰經》說:“火中生蓮花,是可謂稀有。
在欲而行禪,稀有亦如是。”
跑到深山古寺,眼不見心為淨,這樣的本事還不算真本事。
你整天到晚在萬丈紅塵之中,能夠百花叢中過,
卻是片葉不沾身,這樣的修行才是絕頂的高人。
 
 
受 用
 
  本心是澄明的,由於分別智的生起而迷失,
我們通過各種方法來重新見到本心本性,這是開悟。
那麼,開悟之後我們又能得到怎樣的受用?
這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。
 
  其一是“ 觸目菩提 ”。

我們所見所聞都是純真的佛性的顯現,
佛性時時刻刻在呈現著它自己,
山山水水都是真如,都是法性。《涅槃經》說: 
佛性猶如虛空,虛空無所不包,
連牆壁瓦石等“無情”物也不例外。
 
  “青青翠竹,儘是法身。鬱鬱黃花,無非般若”。
自然界的一切,只要我們用心去聽,用心去體會,
都能感到一份生命的真實。

無情皆有佛性,山水皆是真如,
“ 霧鎖長空,風生大野,百草樹木作大師子吼,
演說摩訶大般若。”
(《古尊宿語錄》卷十九)

很多參禪的人就是從一聲蛙鳴、一叢翠竹、
一片月光、一朵黃花中開悟的。
蘇軾游廬山東林寺時,作偈呈常總禪師:
“ 溪聲便是廣長舌,山色豈非清淨身。
夜來八萬四千偈,他日如何舉似人?”
 
  佛陀化身的相好莊嚴有三十二相,
“ 廣長舌 ”是其中的一種。
佛陀的舌頭既廣又長,柔軟細薄,
伸出來可以覆蓋整個面部甚至頭髮,
“廣長舌”是佛陀說法真實不虛的象徵。

“清淨身”即清淨的法身、佛的真身。
溪聲、山色之類,就是“無情”。
潺潺的溪水,徹夜不停地宣說著微妙佛法;
鬱鬱的青山,明明白白地呈露著清淨法身。
一夜之間,流珠濺玉的溪水,宣說出千千萬萬首禪偈,
它們的含義是如此的豐富,
僅憑我們的三寸之舌,又怎能將它的妙義
全都傳達給別人?

更何況,此中有真意,欲辯已忘言。
即使想宣說其中的一部分,
也沒法用一般的言詞來表達我們的感受啊。
洪壽禪師在勞作時,
無意中聽到一束柴禾墜落的聲音,頓時開悟,
作偈說:
“ 撲落非他物,縱橫不是塵。
山河及大地,全露法王身。”(《林間錄》卷上)
 
  一束柴呯然墜地的清音脆響,宛如自己百骸千竅的響聲。
這哪里是束薪墜地,分明是自己多年來生命的負荷,
轟然墜地,全體放下。

此時,不論是山河大地還是自己,
都是“法王身”的活潑呈現。
 
  宋代大詩人黃山谷,請求晦堂禪師
指示他佛法的徑捷入門。
一日他陪同晦堂禪師散步,岩石上的桂花開得正歡,
香氣襲人。晦堂就對山谷說:
“你不是一直讓我告訴你什麼是佛法的大意嗎?
那麼現在,‘吾無隱乎爾’!”山谷聽了,豁地大悟。

“吾無隱乎爾”就是我對你沒有什麼可隱瞞的,在這裏意指:
禪道明明白白地呈露在你的眼前,你只要用心體會,
則觸目皆是菩提。
如果你捨近求遠,就難以聞到它的香氣,
感受到它的妙處了。
 
  其二是無住生心。

《金剛經》說:“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。”
無住生心是金剛般若的精髓,對禪宗哲學產生了深刻的影響。
慧能大師曾明確表示他所創立的禪法是“立無念為宗,無相為體,無住為本 ”。
《楞嚴經》等大乘佛教經典也大力提倡澄明的觀照。
《楞嚴經》卷十說,悟者:
“ 觀諸世間山河大地,如鏡鑒明,來無所粘,過無蹤跡”。
意思是悟者觀看世間山河大地,猶如明鏡照映物象。
物來則自然而然地感應,物去則不再有任何執著。
 
 
  只有對觀照的“ 物件 ”不貪戀執著,
才能無住生心,灑脫自在。
但“ 無住 ”並不是對外物毫無感知、反應,
在“無住”的同時,還必須“生心”,
讓明鏡止水般的心靈涵容萬事萬物,
讓晶瑩朗月般的心靈映照萬事萬物。
事情來了,以完全自然的態度來順應;事情過去了,
心境便恢復到原來的空明。
 
  無住是生心的基礎,生心的同時必須無住。
“ 心隨萬境轉,轉處實能幽。隨流認得性,無喜亦無憂。”
心若停止流動即成腐水,心必須流動,感受外境。
但在流動時要保持它的幽玄微妙,
在無心中映現萬物的本來面目,
而不注入任何東西,這便是“幽”。
這樣才既能心隨境生,又超於其境,
“隨流”之時仍保持本心的虛明澄澈,超越憂喜,安詳寧謐。

這樣,就會竹影掃階塵不動,月穿潭底水無痕。
“風來疏竹,風過而竹不留聲;雁度寒潭,雁去而潭不留影。”
事來心始現,事去心隨空。
“終日說事,不曾掛著唇齒,未曾道著一字;
終日著衣吃飯,未嘗觸一粒米,掛一縷線。”
生活在現象界,而不為現象界的種種事相所拘限。
存在而超越,充實而空靈。
 
   
  其三是圓融無礙。

《華嚴經》說,帝釋天有一張因陀羅之網,
由無數的寶珠聯綴而成,
每一顆寶珠都映現出其他無數寶珠的光影,
並且映現出其他寶珠內所含攝的無數珠影,
珠珠相含,影影相攝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
以達到圓融無礙的境界。
 
  圓融是華嚴的至境,也是禪的至境。
禪宗的圓融境,主要表現為理事圓融、事事圓融兩大類。
“ 理事圓融 ”即“ 理事無礙 ”。永嘉玄覺大師《證道歌》:

“ 一性圓通一切性,一法遍含一切法。
一月普現一切水,一切水月一月攝。”
“月”喻佛身,“水”喻眾生之心,
一佛能順應眾生之心而變現出種種形相,
像月亮映現著水,水映現著月;“ 事事無礙 ”是說萬事萬物,
是同一個理體的隨緣顯現,因此萬事萬物在
本體上相同,相入相即,
圓融無礙,重重無盡。這是最富於禪門特色的部分。
 
 
禪者對時空的認識是“因物故有時,離物何有時”:
時間因事物的存在、變遷而引起,離開事物的存在來想像時間是不符合真相的。
唯有時空一體時,一切事物的真相才能顯現出來。

道元禪師說:“ 諸時即具如是青黃赤白。”
意思是並非先有了時間,然後在這時間內出現了什麼。
比如我們說“秋天”,並不是說“秋天”來了,
然後才有桐葉翻飛、
槿花帶露這些現象的出現,而是桐葉翻飛、
槿花帶露的本身,實質上就是秋天。
離開葉落、蛩吟、草衰、風涼這些事實,就不存在“秋天”。

離開這個大千世界的紛紜萬象,就不存在“時間”。
這樣的體驗導向了時間的空間化、現境化。
禪宗通過對時間現境化的充分體證,將“ 小我 ”融入“ 大我 ”,
融入宇宙生命,個人生命在其深處和宇宙生命融為一體,
於是,一朝風月涵攝了萬古長空,電光石火包容著亙古永恆。

從哲學的層面來說,圓融的觀念可以讓我們認識到,
每一個宇宙生命體,都與他者息息相通,整個宇宙之間,
存在著一個相互依存的大生命,
因此每一個人都要關愛他者,成就他人、服務他人。
 
  其四是饑餐困眠。
 
  禪宗為了掃除人們向外尋求的意念,
主張修行和生活一體化。 
  禪宗的修行,離不開日常生活,
在日常生活諸如穿衣吃飯睡覺之中,
都有活生生的禪意。

禪宗為了掃除人們向外尋求的意念,主張修行和生活一體化。 
  禪宗的修行,離不開日常生活,在日常生活諸如穿衣吃飯睡覺之中,
都有活生生的禪意。寶志禪師《大乘贊》說:
“ 大道只在目前,要且目前難睹。欲識大道真體,不離聲色語言。”
大道既然在聲色語言之中,求道之人就不必回避聲色語言,
而是要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它的存在,由此生發了禪宗日用是道的感悟。
 
  馬祖禪師提出“ 平常心是道 ”,在禪林引起了很大反響。
“ 平常心”即本來的心、自然的心,也就是不受任何私欲障蔽的心。
後來趙州禪師接引學人,也闡發這一宗旨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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