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 性 後 的 世 界
拉瑪那.馬哈希尊者:
「在深睡的夢境中,
不存在的東西就不是真的。」
這是一句很驚人的話,因為基本上,
無夢的深睡中是什麼也不存在的。
然而拉瑪那曾經說過:
「終極實相不可能一會兒出現在意識,
一會兒又不見了。
它一定是持續不斷,不受時間限制,
永遠存在於每一個當下的。
因此終極實相也必定存在於無夢的深睡中,
那麼在無夢的深睡中不存在的東西,
一定不是終極實相。」
這句話嚴重地干擾了我,因為當時我已體驗過幾次見性的滋味,
不過仍侷限於白天清醒的狀態。換句話說,能讓我關心的事大部分存在於
白天的清醒時段。然而清醒的狀態顯然不是恆常的,它在二十四小時裡
時有時無地年現。
根據偉大智者們的說法,我們每個人的心中永遠有一個清醒的東西 ─
它在清醒時、夢境或深睡,一直都維持著覺知。那永遠存在於當下的覺知,
就是我們的神性。那份潛伏的、持續不斷的覺知(不二的覺察),
就是神性的不滅之光,也是我們通往「神」的管道。
想要領悟我們無上的神性,我們必須接通這股持續不斷的覺知電流,
使得醒時、入夢與深睡都充滿著電力。它將使我們不再認同肉體、
心智、自我或靈魂,並且幫助我們認出那持續不斷的
或不受時間限制的「神」。
我聽到拉瑪那尊者的那句話時,已經認真禪坐二十年了。
我曾經在片瞳和松美禪師的指導下習禪;與卡魯和創巴仁波切學習藏密;
與貝諾法王和恰都仁波切學習大圓滿;此外我或長或短地研究過吠檀多哲學,
超覺靜坐、蘇菲派神祕主義……等等。我讀到拉瑪那的那句話時,
我正在進行一次大圓滿閉關修練,指導老師是恰都仁波切。
仁波切也強調夢境與深睡狀態中的明鏡之心。我開始具備這份持續不斷的
不二覺知,同時也得到了仁波切認證。
一年之後,在一次為期十一天的閉關,我的自我終於徹底地死亡 ─
一切似乎都有了結果。那十一天我完全沒有入睡,換句話說,
日夜我都是清醒的,即使我的身體和心智經歷了醒、夢與深睡的情境:
我在這些變化中是如如不動的,並沒有一個「我」可以被動搖,
存在的只有不動的、沒有內容的覺知,它如明鏡一般和它所目睹的
每一樣東西合一了。從那時起,我就這麼直接地恢復了我的自性,
一直到現在,我大部分的時間都處於這樣的狀態。
這持續不斷的、不二的覺知一旦成為明顯的事,你在這個世界就會擁有
嶄新的命運。你將發現你本然的佛心或本然的神性,那個無形、無相、
超越時空而又無限的空寂,你可以稱它為大梵、光明本體等等 ─
這些名相指的都是「一味」的境界。
只有它才是你真正的身份 ─ 純醉的空性或無條件的覺知 ─ 有了這份體悟,
你就可以從主客對立的渺小世界所成的恐怖和折磨中解脫。
你一旦發現自己的佛心、真我、純的神性或神的源頭,
你就可以帶著這份持續不斷的不二覺知進入次等的境,
包括精微的心智狀態和粗鈍的肉體狀態,並且以光明恢復它們的生機。
這時你並不固著於無相和空寂。你會把那空寂也空掉:
你將自己投入心智的世界與粗鈍的世,以平等之心進入它們,
並且賦予它們創造力。這個獨特的心智和肉體就是所謂的「你」;
這次等的你,就是你神性的工具。
然後,所有的事物,包括你的小我的心智、肉體、感覺和思想,
開始從你那廣闊無邊的空性中升起,因為你不再認同它,
並且有能力任其生滅運化,所以它們在升起的那個當下就自行解脫了。
這時你開始察覺那股自在、自由,而唱出解脫之歌,放出醒目的無限之光,
飲下至樂之水。月亮是你身體的一部分,你如此看著它,
太陽也是你自心的一部分,你以這樣的心境向它頂禮,一切都如實存誰著。
恆久而永遠地,恆久而永遠地,存在的只有「這個」。
然而,你並不是找到了或達到了這自由的境。
自由從一開始就居住在純然的觀照中,你只不過是發現了一開始便具足的
自然覺知、純然而又空寂的自性或是「我即自性」。長久以來,
你並沒有發現你在人生的這場如夢似幻的戲劇中迷失了。
這持績不斷的覺性一旦醒來,你會成為一「神聖的精神分裂症患者」,
套句流行的術語,你的心分成了兩半,因為你既擁有觀照的能力,
又有一份自我感。其實你心是完整的,但它看起來像是分裂的,
因為你一方面能察覺那持續不斷的觀照或自性,而一方面又能覺察人生的
這場戲和自我的起起伏伏。因此你雖然仍舊感到痛苦和哀傷,
但是它們再也無法說服你了 ─ 你不再是人生的受害者,
你只是它的「見證」罷了。
事實上,你不再害怕自己的感覺,所以你能夠強烈地參與其中。
人生的這場戲劇變得更加活潑與生動,你不再執著於它或逃避它,
所以你也就不再鈍化它或淡化它。你不再把音量調低,你可能會哭得更兇,
笑得更狂,跳得更高。無揀擇的覺察並不意謂你停止了感受;
那意謂著你的感覺更加豐富,更深刻,你感受的是無限的本身,
於是你歡笑,你哭泣,你愛,直到心痛為止。因為你不再退縮,
人生就是從銀幕上跳脫出,而你和它完全合一了。
假設你正在作夢,而你卻認為是真實的,那麼這場夢就可能變得很嚇人。
譬如,你夢到你正在尼加拉瓜大瀑布上走鋼索,。如果你掉下來,
那是必死無疑的。於是你走得很慢,很小心。這時如果你開始進入
清醒的覺知,你會發現那只是一場夢罷了。請問你怎麼辦?
變得更小心、更謹慎嗎?
不!你會開始在鋼索上跳來跳去,甚至可能翻個觔斗,狂歡一場 ─
因為你已經知道邦不是真的。你一旦知道那口是一場夢,你就玩得起了。
同樣地,如果你領悟了日常生活只是一場夢,一齣戲,一部電影,
你也會擁有相同的心境。你不可能變得更小心,更謹慎,更保留。
你會開始跳上跳下,甚至翻觔斗,因為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,
都是純粹空性的示現。你的感受不會減低,反而會更強,因為你玩得起了。
你不再懼怕死亡,所以也就不再害怕活著。你變得激進而狂野,強烈而活潑,
驚世駭俗而又傻兮兮,因為你讓它從心中徹底湧現。
生命於是承擔起它真正的強度、活躍的光明和激進的沸騰。
痛苦變得更痛苦,快樂變更快樂;
喜悅變得更加喜悅,而哀傷也變得更加哀傷。
在明鏡之心的映照,一切都更有生命力,
因為此心不再抓取或逃避,而只是觀照著這一塲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