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  根  圓  通

果   煜   法師
 



「聲銷無響,汝說無聞。
若實無聞,聞性已滅,同於枯木。
鐘聲更擊,汝云何知? 」


在經典中,佛陀為了向阿難證明耳根是圓通的,所以做了一些實驗:
首先他請羅侯羅敲鐘,然後問大眾:有聲音嗎?阿難答曰:有聲音。
過一段時間後,鐘聲慢慢消失了。再問阿難:有聲音嗎?
阿難說:沒有聲音哩!

又過一段時間後,佛陀再請羅侯羅敲鐘,再問阿難:
你聽到嗎?阿難說:聽到了。再過一段時間後,聲音沒有了。

佛陀更問:你聽到嗎?阿難說:沒聽到哩!
於是佛陀就責怪阿難:你何以前後矛盾?阿難說:我有什麼矛盾呢?
佛陀說『聲銷無響,汝說無聞。若實無聞,聞性已滅,同於枯木。
鐘聲更擊,汝云何知?』如果聲音消逝了,你就沒聽聞。
既無聽聞,則你的聞性已不存在了,便同於枯木般地無知無覺。
故如再敲鐘,你是應該聽不到的。但事實上,你還是聽到了。
 
知有知無,自是聲塵或無或有;
豈彼聞性,為汝有無?聞實云無,誰知無者?
有些人乃認為:因為有聲音,所以我才去聽。
然既你未曾聽,云何知道有聲音呢?所以佛陀的實驗,乃為證明:

耳根,一向在聽。

 
只是有時候聲音較大,有時候聲音較小。
如果聲音小到難以察覺的程度,我們就認為「沒有聲音」。
所以是「沒有聲音」,而非「沒有在聽」。
以我們耳根的「聞性」,是從來不休止的。
 
所以聲音的大小有無,乃是聲塵的變化;卻非聞性也跟著變化。
否則如以無聲音,就無聞性;那既無聞性,又誰來覺知其沒有聲音呢?
是故阿難!聲於聞中自有生滅,非為汝聞聲生聲滅,令汝聞性為有為無。
汝尚顛倒,惑聲為聞;何怪昏迷,以常為斷。
 
所以眾生都很可憐:竟把聲塵的有無,當作聞性的有無。
這云何能不『以常為斷』而顛倒迷惑呢?
既以常為斷,而欲免於生死輪迴,殆不可能也。
終不應言:離諸動靜閉塞開通,說聞無性。
 
但是我們也不要錯以為:離卻聲塵大小、遠近、有無的變化外,
別有「聞性」的存在。性雖不是相,性也不離相。
 
如重睡人,眠熟床枕。其家有人,於彼睡時,擣練舂米。
其人夢中聞舂擣聲,別作他物:或為擊鼓,或為撞鐘。
即於夢時,自怪其鐘為木石響。於時忽寤,遄知杵音。
 
阿難!是人夢中,豈憶靜搖開閉通塞?其形雖寐,聞性不昏。
甚至即使一個人,於床舖中睡得正沉。他的家人卻於此時擣杵舂米。
於是這人雖睡著了,卻仍於睡夢中,聽到聲音。也許因在睡夢中,
故將聲音錯聽為敲鼓的聲音,或撞鐘的聲音。

於是在睡夢中,乃訝異於:何以敲鼓聲或撞鐘聲,竟變成木石相擊的聲響?
驀地,他卻突然清醒過來,於是便知:那乃是舂米的聲音爾。
 
所以阿難!人雖在睡覺,心不作意,聞性卻未跟著睡覺也。
否則,於睡夢間,既第六識不起作用,他如何能聽聞呢?
甚至有的人,睡得正熟,以至於連夢都沒有。這時,如我們去叫他,
或者去抓他的手,去搖他的腳,也能將他喚醒。
這能喚醒者,即表示他的根性還在作用。
 
所以「作意與否」,乃不會影響到根性的作用也。
作意是有間斷的,而根性卻無間斷也。
縱汝形銷,命光遷謝,此性云何為汝銷滅? 
更進一步說,如果人死掉了。死掉是身體的遷化,而根性卻不跟著遷化。
既連死,都不會影響到根性的作用,那根性還有什麼不圓通的嗎?
所以為亡者超渡有用嗎?既真心常在,至少是還能聽聞的;
不過能否相應?又另當別論也。
 
經典中,在陳述廿五圓通後,
佛陀乃請文殊菩薩為眾生選擇入手修行的法門,
而文殊菩薩乃推薦用耳根圓通的修法,
因此下面就有些文殊菩薩所說的偈頌:
 
文殊菩薩偈頌

聲無既無滅,聲有亦非生;
生滅二圓離,是則常真實。

 
既無聲音時,聞性不會散滅。
也有聲音時,聞性非即新生。故必超越聲塵的生滅變化,
才能悟得聞性的常住不變、本來清淨。
 
縱使在睡夢中,也不會因「心不作意」而失卻根性的作用。
我們已再三說到一個觀念:

作意根是依存於非作意根,而非作意根又是依存於真心而有作用的。
我們自以為很清楚、很真實的五俱意識,其實只是虛無漂渺的表相爾。
 
『覺觀』是指真心覺悟、觀照的能力。
而『出』,乃超脫之意。

真心覺悟、觀照的能力,乃超乎意識思惟之上。
如意識的思惟作用,像雲般地幻起幻滅。
而真心,乃如虛空不動不搖。唯虛空,能包涵著雲;
豈雲能了知,虛空的存在呢?
所以既從狹隘的身體,無法覺知真心的作用;
也從妄識的生滅,無法意會真心的特性,故稱為『身心不能及』。
 
 
眾生很可憐,迷失了本來清淨的聞性,
卻隨著聲塵的幻起幻滅而流轉生死。
既然要修行,就不能再隨著聲塵而淪溺;
而要能迴向,從著相生死而迴向於明心見性。
既見性清淨,即旋流歸真也。
 
 
所以修行的法要:倒非多聞熏習而已!
如只到處參方尋道,拾人牙穢,這又有什麼用呢?
因為這時候的心,還是浮沈不定的。

這乃影射阿難也!因為阿難是多聞第一的弟子。
故真正的修行,不是向外去尋佛,不是向外去求法。
而只要溯本清源,去證得真如心,則一切境界都是現成而清淨的。

『何不自聞聞』,即謂:何不反求諸己,
從聞性中去覺悟我們的自性呢?只要從任何一根去著手,
而能歸返心地的源頭,則六根皆得清淨與解脫也。
 
這就像世間所演的皮影戲一般,雖在戲中出現男女、
動物、劇場,變化萬千。然而即使再多的劇情變化,
也不過用一根線去控制而已!故如這線不再操作的話,
則這些幻現出來的男女、動物、劇情等,便全歸於寂然、幻滅。
 
六根亦如是:元依一精明,分成六和合;
一處成休復,六用皆不成。
以上既演戲如此,也六根如此。

六根即使像皮影戲,能變現出種種塵相,
但還是由「某個主導」來操控的。
這操控的主導是誰呢?不是真心,而是我執。
 
為什麼我們能確認:這個『一』不是真心,而是我執呢?
因為只有我執才能休復,而真心乃不可休復也。
眾生最初隨著我執而去攀緣造業。如以見性而消融我執,
則六根雖仍有覺照的功能,卻不會因此而造業也,
所以稱為『六用皆不成』。
 
 
所以耳根圓通修行的重點,也不過是:
要從對聲塵的攀緣執著,而迴向到對聞性的覺悟,
對聞性的契合。此之『反聞』,即是說:
當從對聲塵的攀緣執著而迴向。

『聞自性』,即覺悟於真如的心性也。
如此就能從見性而成就無上道。
以上是文殊菩薩所說的偈頌,對於耳根圓通修行的重點,
乃說明得較完整而清楚。以下再看觀音法門,
也就是觀音菩薩於〈耳根圓通〉章裡,所提出的報告。

 
觀音法門

從聞思修,入三摩地。初於聞中,入流亡所。
所入既寂,動靜二相了然不生。如是漸增,聞所聞盡;
盡聞不住。覺所覺空,空覺極圓,空所空滅。
生滅既滅,寂滅現前。忽然超越世出世間,十方圓明。

獲二殊勝:
一者,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,與佛如來同一慈力。
二者,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,與諸眾生同一悲仰。
 
『從聞思修,入三摩地』修行大致都是:
從最初的聞法,更以思惟其義,然後再用實際的法門去修行,
而能證入三摩地。這是總說修行的過程。
 
『初於聞中,入流亡所』接著才敘述有關耳根圓通的修證過程。
何謂『亡所』?「所」就是所聽到的聲塵。一般人對於所聽到的聲音,
都會去分別它的意義。比如有人講話,去思惟他所說的合不合道理? 
如慢慢把粗分別心去除後,就可能只聽到聲音,
而不明瞭他所說的有什麼涵義。所以『亡所』者,
乃首先從有意義與無意義的分別相中跳出來。
其次,再從聲音的大小、遠近、高低等分別相中跳出來。
於是便只剩下:有聲音與無聲音的差別相。
如果連聲音的有無,都放下了,這才是真正的「亡所」。
 
至於『入流』呢?簡單講,就是「入法流」,
也就是當一個修行法門,我們已能用到相應得力了,才稱為入流。
即俗話說的「已進入情況了」。故入流,才能亡所;
也亡所後,才確定其已入流也。
 
『所入既寂,動靜二相了然不生』
既連聲音的有無,都放下了;
那聲音的動與靜,便沒什麼差別了。

『如是漸增,聞所聞盡;盡聞不住。』
如是繼續用功,乃至「能聞根性」與「所聞聲塵」的界限,
全消泯了;故能盡聞一切。這時聞性的作用,就不再被匡限了。 
『覺所覺空,空覺極圓,空所空滅。生滅既滅,寂滅現前。』
這單從文字,是不容易說得很清楚的。故我們勉強用幾個層次來說明:
首先『聞所聞盡』,是指五識的能聞跟所聞都消盡了。
以五識比較粗重故,得先消除。接著斷除第六識的分別,
故稱為『覺所覺空』;如有「覺所覺空」的證量,
則類似入定,會有神通的,故稱為『空覺極圓』。
 
待第六識的能所斷除後,再進一步乃要斷除第七末那識的分別,
故有『空所空滅』。我與非我的對立,全消除了。
既我與非我的界限,全泯除了;則一切世間、萬象崢嶸,
乃皆平等而清淨矣!此稱為『生滅既滅,寂滅現前』,
這也就是《楞嚴經》所謂「一亡」的境界。
 
『忽然超越世出世間,十方圓明』既證得一亡的境界,
即是已入真空也;故能從真空而出妙有。這也是我們再三強調的:
能把我執的框框打破後,才與虛空、法界合為一體。
 
於是『獲二殊勝:
一者,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,與佛如來同一慈力。
二者,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,與諸眾生同一悲仰。』

既與法界合為一體,當就上合諸佛本妙覺心,
下隨眾生尋聲救苦。『同一悲仰』,
即似現代心理學所謂的「同理心」。
以具同理心故,能尋聲救苦。 
以上耳根圓通,從最初佛陀用撞鐘的方式,以證明耳根是圓通的。
然後有文殊菩薩講的偈頌,及觀音菩薩所說修行的層次及證量。
這總加起來,才是完整的耳根圓通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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