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和尚向一位禪師請問:
「開悟的普遍性 ( 觸目菩提 )」,
結果,禪師拿杖趕他,和尚嚇得跑開。

禪師說道:
“ 算了算了,以後你碰到別的禪師時,可以再問問看。”
 

在這個故事中,找不到拄杖的般若定義。
這位禪師另一次也提到拄杖,說:
“ 過去三十年住在山上,
我得力於這根杖子的真是不少。”

一個和尚問道:“ 你得它什麼氣力?”
禪師答道:“ 過溪過嶺,東拄西拄。”

招慶和尚聽到這件事情,說:
“ 如果是我,我就不會這麼說。”一個和尚問道:
“ 你會怎麼說呢?”

招慶未說一句話,離開座位,拄著杖子走了。

第十世紀的雲門文偃,是一位善用拄杖者,
讓我引一些他的話。有一次他這樣說:

“ 天親菩薩,無端變作一條粗木杖,”
 然後,用拄杖在地上劃了一下說:

“ 象恒河沙一般無數眾佛,
都聚在這根拄杖上討論佛法。”

 
另有一次,雲門也是用拄杖在地上劃了一下,然後說:
“ 一切都在這裏!”又劃一下說:
   “ 一切都從這裏出去。善自珍重!”

又有一次,他把杖子置於會眾面前說:
“ 這根杖子變成了龍,吞下了整個宇宙。山河大地還在何處?”
“ 古代的聖人,看到你們這般困擾於幻象假設中,
就把他們整個生命置於你們面前,大聲說:
‘ 這就是全部真理,這裏是最終實相!’但我要說:
‘ 就在當前,有什麼事情讓你們可以分別這個和那個嗎?
即使片刻猶豫,你就已經喪失了他的蹤跡。”
 
“ 一刻不可猶豫!” “ 快說!快說!” “ 頭上打你三十棍!”
所有這些告誡都在指明般若直觀的本性,
而由於這種直接性是般若直觀的特點,
所以把它認同為一般的直觀是錯誤的。

因此,我認為般若應該歸類在一種特殊的直觀中,
可以名之為“ 般若直觀 ”,
以便同哲學上與宗教上,一般所言的直觀有所分別。

在哲學與宗教中,直觀有一個物件,
稱之為神,或實在,或真理,或絕對。
而當主體與物件發生合一狀態之際,直觀才被認為是完成。
 
就般若直觀而言,卻沒有一個確定的物件。
設若有,則它可以是任何東西:它可以是路邊的一棵小草,
也可以是丈六金身佛像。

在般若直觀中,直觀的物件絕不是由艱困的推理過程,
所假定出來的一個概念;
它既不是 “ 這個 ”,也不是 “ 那個 ”;
它永不把自己附著於任何特殊的物件。

佛教哲學的大師們之所以常用拄杖,是因為它經常在手,
但禪師們隨時準備應用任何方便的材料。
如果附近有一隻狗,他會毫不猶豫的踢它一腳,使它叫起來,
以便證明佛性的遍在。他會砍斷小和尚的指頭尖,
以便讓他瞭解豎起指頭的意義; 
( 豎起指頭是天龍和尚在回答發問者時,所善用的方法。
至於打破碟子、或杯子、或鏡子,或把擺好的餐桌整個推翻,
或不讓一個饑餓的行腳僧吃飯;所有這些事情,
都是為了幫助尋求真理者,去瞭解佛教哲學。)
 
由於闡明般若直觀的方法,可以有無限的變化,
因此對於禪師所提出的一個問題,在做回答時,
也可以有無限的變化,這些回答,永遠不是定形的。

就從拄杖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來。
要從分別識的思考方法去瞭解拄杖,
則只能在肯定與否定之間擇取其一,
而不能既是肯定又是否定。

但從般若直觀而言,卻並非如此。
它宣稱這根拄杖不是拄杖而同時又是拄杖;
而禪師所要求的超乎肯定與否定,
就某種意義而言,完全被忽視,
而在另一種意義而言,卻完全沒有被忽視。

然則兩種回答都是對的;這完全要看你是否有般若直觀而定。
如果你有,你可以用當時最適合你的方式,來表達你的看法。
你甚至可以把拄杖折成兩段;你可以把它從禪師手上拿過來丟在地上;
你可以拿著它走開;你可以象一個劍士一般把它揮舞。

還有更多的方式,來表明這根拄杖的 “ 秘密 ”。
分別識除非化為般若直觀,就不能做到這一點。
在所有這些答案中,都含有一個關鍵之處,
而去了悟這個關鍵,便是般若直觀。



【禪學隨筆】   鈴木大拙著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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