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性 與 大悲心
 
唐 岐 偶 思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
《文殊師利問菩提經》說:
「 諸菩薩道,以大悲為本,為諸眾生。」

菩薩要成就佛道,就必須行菩薩道,利樂有情來圓滿佛道;
而利樂有情則以「大悲心」為根本。
「大悲心」相似於世間的「慈悲心」。

「慈悲心」是所有宗教共同的根本,
乃至於中國儒家、墨家也講求「慈悲」;
比如儒家的《禮記》說:「使老有所終,壯有所用,幼有所長,
鰥寡孤獨廢疾者,皆有所養。」就是慈悲心的展現;
又如「墨家」的「兼愛」,也是實踐「慈悲心」。
 
佛教的「大悲心」與世間的「慈悲心」有著很大的不同。
佛法把世間的慈悲稱為「愛見大悲」。

「愛見大悲」者,是見到一切有情,為欲愛所繫縛,
多造惡業不知醒悟,以致墮在生死輪迴中,常受三惡道大苦,
無所依估,因而心中湧起憐憫心,
一心想要解救他,令「受苦者」遠離痛苦的深淵;
比如人們遇到地震、海潚等等天災或意外,無數有情因而家破人亡,
或有孤獨殘廢者,生病無人照顧等等,心中發起救度之心,
即是「世間的愛見大悲」。
 
佛教的「大悲心」乃融合「三法印」或「緣起實相印」的般若。
「三法印或緣起實相印」的般若,也是佛教不共於他教的所在;
也是說,世間的「愛見大悲」與佛教的「大悲心」雖然具有同樣的悲憫心,
但是世間的「愛見大悲」不具足「三法印或緣起實相印」的般若智慧。
 
世間的布施所以不能稱為「布施波羅蜜」,
是因為世間的布施沒有融合「實相般若」。
「波羅蜜」譯為「到彼岸」,意即「達到圓滿」。
菩薩對有情「給樂」或「拔苦」的一切善行,
若是沒有融合「實相」的般若,就無達到圓滿,
就只能是世間的「愛見大悲」,不能稱為「波羅蜜」。

如《般若經》說:「菩薩摩訶薩行布施時,
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,能具足檀那波羅蜜;
菩薩摩訶薩行持戒時,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,
能具足尸羅波羅蜜;菩薩摩訶薩觀諸法時,
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,能具足般若波羅蜜。」
慈悲心也一樣,必須「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」,
才能稱為「慈悲波羅蜜」。
 
僧肇法師的《注維摩詰經》說:
「未能深入實相,見有眾生,心生愛著,
因此生悲,名為愛見大悲。」
 
這個「實相」是諸法實相,是「緣起實相」,
也是「三法印或緣起實相印」的般若。
若是沒有「緣起實相」的般若,在行菩薩行時,
心念就會染執「有眾生苦」與「有所受的苦」;
也就是執有「我、我所」,以致被「愛見」所繫縛。
 
《維摩詰經》說:「彼有疾菩薩應復作是念:
『如我此病非真非有,眾生病亦非真非有。』
作是觀時,於諸眾生若起愛見大悲,即應捨離。
所以者何?菩薩斷除客塵煩惱而起大悲。

愛見悲者,則於生死有疲厭心。
若能離此,無有疲厭,在在所生,不為愛見之所覆也。」
菩薩的慈悲心具足「實相般若」,澈觀「我、我所」皆空,
澈見「此病非真非有,眾生病亦非真非有。」

因而捨離了自我執著的煩惱;若是沒有「實相般若」,
就會執「眾生與病苦」是實有,以致墮在煩惱中,
為「愛見大悲」所繫縛。
一旦為「愛見大悲」所繫縛,就無法在菩薩行道中永無疲倦;
會在遇到大挫所後,就退墮菩薩行的大願心。
 
《般若經》說:「諸法實相者,即是性空。」
「性空」即是「緣起性空」。
若是沒有「諸法實相」的般若,就不能澈見法性平等,
對眾生不能平等不分別的布施;所發的「慈悲心」,
做不到冤親平等,會隨著自己的「憎愛心」而有分別,
對所瞋恨的人就生不起平等慈悲心,心念被「貪瞋心」所左右,
被「分別心」所繫縛。
 
唯有具備「「緣起性空、性空緣起」的般若,
才能相契「只見緣起,不見有我」的無我大悲。
 
眾生的根機各各不同,在「大悲心」與「般若」的次第學習上,
也會有先後差別;有的眾生是先從「悲門」入手,
有的先從「般若」入手;所以眾生在修學的過程中,
難免會有偏重的情形;以現今的慈善團體,
大致是以「悲門」為先,比如慈濟功德會;
修學「禪宗」者,則偏於以「般若」為先。
在過程中若是不能以「方便」來融合「悲與智」,
就會有偏失的情形。
 
悲智不能任運并行,會有那些偏失呢?《大智度論》說:
「有得悲心而作是念:『若諸法皆空,則無眾生,誰可度者?』
是時悲心便弱;或時以眾生可愍,於諸法空觀弱。
若得方便力,於此二法,等無偏黨;大悲心不妨諸法實相,
得諸法實相不妨大悲生。如是方便,是時便得入菩薩法位。」

般若空觀的觀慧強而悲心弱的人,難免會疑惑說:
「既然諸法畢竟空,無度者與所度者,
為什麼要生起大悲心度眾生呢?」

或疑惑說:「法性本來清淨無染,如如不動,
為什麼要生起救度眾生的心念,來擾動如如的心性呢?」
會誤以為令心清淨、不動,才是修行的終點;
這是不能了達「般若實相」乃「真空無礙妙有,
妙有當下真空」的諦理;
不能領會在「諸法畢竟空」的般若下,「大悲心」當下如如。
 
《中論》說:「緣起即是空,即是假名,即是中道義。」
「大悲心」若能相契「緣起即是空,即是中道義」的「不二般若」,
就能消除「若諸法皆空,則無眾生,誰可度者?」的疑惑了。
「空性與緣起」是相依相成,所以「慈悲心」離開了「畢竟空」的般若智,
只能是「愛見大悲」;「畢竟空」離開了「性空無礙緣起」的見地,
就會執在「諸法畢竟空」的偏見中而不能出離。,
 
若是觀弱悲強者,在行菩薩道時,容易在遇到挫所時,
就退墮「菩薩道」;比如舍利弗尊者往昔行菩薩道時,
連生命都可以布施給眾生;有一次,天人故意要測試尊者的菩薩行,
向尊者要他的眼睛來作為藥引;天人得到眼睛後,
又故意嫌臭,丟在地上踩;舍利弗因此一時退失菩薩道;
這是悲心強而般若空慧弱的實例。

所以菩薩修學「菩薩道」時,必須「悲智雙運」,
如車之兩輪,互相推進,才能成就「大悲心不妨諸法實相,
得諸法實相不妨大悲生」的「悲智等持」。
 
《大智度論》談到般若空觀的觀慧強而悲心弱的菩薩,
會在七住地時,捨悲心而欲入涅槃;《大智度論》說:

「如七住菩薩,觀諸法空無所有,不生不滅,
如是觀已,於一切世界中心不著,欲放捨六波羅蜜入涅槃。
譬如人夢中作筏,渡大河水,手足疲勞,生患厭想。
在中流中夢覺已,自念言:「何許有河而可渡者?」是時,勤心都放。

菩薩亦如是,立七住中,得無生法忍,心行皆止,欲入涅槃。
爾時,十方諸佛皆放光明,照菩薩身,右手摩其頭,語言:
善男子!勿生此心,汝當念汝本願,欲度眾生;汝雖知空,眾生不解;
汝當集諸功德,教化眾生,共入涅槃。
汝未得金色身、三十二相、八十種隨形好、無量光明、三十二業;
汝今始得一無生法門,莫便大喜!」
是時菩薩聞諸佛教誨,還生本心,行六波羅蜜以度眾生。」
 
七住菩薩已証得「無生法忍」,澈觀諸法畢竟空,於一切法能不染著,
上不見有佛道可成,下不見有眾生可度;
然而,由於「悲智」尚未能「等持無間」,
當悲心弱,觀慧強時,心會安住在「諸法畢竟空」中,
以致會有「入涅槃」的心念。

當菩薩要捨離六度萬行的悲心而「入涅槃」時,
十方諸佛會立即放大光明,照耀菩薩,並教誡菩薩發起「大悲心」,
要悲憫無知的眾生,被三毒所束縛,
困在六道輪迴中不能出離;並且齊聲勸請菩薩提起精進心來上求佛道,
圓滿三十二相、八十隨好等等無量相好;
以及廣行六度萬行,令一切有情齊証「無餘涅槃」來圓滿佛果。
菩薩得到十方諸佛的教誡與勸請後,才會恢復當初所發的菩提心,
再度躍入紅塵中行六度萬行來圓融「悲智雙運」。
 
 
空性的智慧與大悲心如何融合呢?《大智度論》說:
「般若波羅蜜能滅諸邪見、煩惱、戲論,將至畢竟空中;
方便將出畢竟空。」

又說:  「方便」者,具足般若波羅蜜故,知諸法空;
大悲心故,憐愍眾生;於是二法,以方便力不生染著。
雖知諸法空,方便力故,亦不捨眾生;
雖不捨眾生,亦知諸法實空。若於是二事等,即得入菩薩位。」
 
二者是以「方便力」來融合。

「畢竟空」的諦理,以「大悲心」為方便,才能達到「理事圓融」;
而「大悲心」也是以「畢竟空」為方便,才能究竟「悲智不二」。
 
「畢竟空的般若」與「大悲心的妙有」為什麼
能夠透過「空觀」而融合呢?
因為「般若空觀」有兩個殊勝力,
一是照見諸法皆空而不染著;
二是能令心性所現的妙有無滯無礙。
 
隋朝吉藏大師說:「般若略有四力:
一者照實相;二者無所著;三者斷諸惑;四者導方便。」

「觀照般若」能照見諸法無相而見實相;
實相無一切相,心念也就無所依、無所著;
心念能夠無所著,就不會在菩薩行中,染著煩惱,令心有所疲倦;
菩薩能夠廣度有情而無所疲倦,就能在在度眾生中,
斷除各種疑惑與煩惱,成就無量方便道;
能夠在無量方便道中無所疲倦,
也就是成就了「六度萬行中了無染著」;
亦即當下以「般若空」融合「大悲心」而無著無滯了。

這也是吉藏大師所說:
「般若將入畢竟空,無諸戲論;方便將出畢竟空,嚴土化人。」
亦即有了「觀照般若」,才能頓落妄想分別,
止息一切戲論,成就「諸法空相」;
再依於「性空無礙緣起」的般若,從空出假,
展現「實相無不相」的「大悲心」;
菩薩由此「空有無礙」的「悲智雙運」來成就佛土莊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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