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   雪   片   片
 
吳 言 生
 



龐居士辭藥山,山命十人禪客,相送至門首。
居士指空中雪云:“ 好雪片片,不落別處。”

時有全禪客云:“ 落在什麼處?居士打一掌。

全云:
居士也不得草草。”

居士云:
汝恁麼稱禪客,閻老子未放汝在。”

全云:“ 居士作麼生?居士又打一掌,云:

眼見如盲,口說如啞。


雪竇別云:
“ 初問處,但握雪團便打。”
 
“ 好雪片片,不落別處 ”,
意在讚賞眼前飛雪片片飄落的自然風光,
全禪客誤以為在追問雪片落處,
不知領受當前風光,而以計度妄想橫生枝節
故居士打他一掌,以粉碎其謬妄。


全禪客仍執迷不悟,故連遭掌擊。
“ 好雪片片 ”在眼前飄落,脫體現成
只須盡情領受天地澄明風光即可
不必有任何思量計度。


全禪客墜入落於何處的妄想,
對此“ 好雪片片 ” 視而不見,“ 眼見如盲 ”;
不能下得心領神會的一言半語,“ 口說如啞 ”。 


雪竇頌云:
 
雪團打,雪團打,龐老機關沒可把。
天上人間不自知,眼裏耳裏絕瀟灑。
瀟灑絕,碧眼胡僧難辨別。
 
“ 雪團打,雪團打,龐老機關沒可把。”
雪竇在談到本則公案時說:
“ 當全禪客開口要問的時候,握起一團雪來便打過去。”
並對自己這個想法頗為自得,反復詠歎。


雪竇意為:當時若握起雪團打過去,
龐居士縱使有再厲害的機用,也很難使得出來。
 
“ 天上人間不自知,眼裏耳裏絕瀟灑。”
眼裏也是雪耳裏也是雪,便是“ 一色邊事 ”,
也叫“ 打成一片 ”。


雪竇到這裏已經頌得極為明白,然後機鋒一轉說:
“ 瀟灑絕,碧眼胡僧難辨別。”說龐居士的作略,
瀟灑之至,連達摩祖師這位碧眼胡僧,也難以辨別。
 
此詩於公案外別出一境,
從“ 雪團打 ”的懸想生發開去,
設想龐居士遭到雪團打時的窘態,
懸想雪團打的灑脫豪放意致,
並設想對此機境,連達摩祖師也難以應對。


通過重複短句的疊用,
增強了回環唱歎的藝術效果,
充分表達了對大機大用的期盼。


 
 
僧問藥山:
平田淺草,麈鹿成群,如何射得麈中麈?

山云:
看箭。”僧放身便倒。

山云:“ 侍者,拖出這死漢。”僧便走。

山云:“ 弄泥團漢有什麼限?”

雪竇拈云:“ 三步雖活,五步須死。”

 
打獵時容易射到鹿和麈,
唯有麈中麈是群鹿之王,最難射中。
鹿王在岩石上將它的角磨得銳利無比,
以保護群鹿,即便是猛虎也不敢靠近。

學人借此事來勘驗藥山,
想探看藥山的答話是否具有迅疾機鋒。

藥山說:“ 看箭。”機如掣電。
學人聽了便裝作麈鹿,放身倒地,
倒也像個行家,設下圈套要陷藥山。

藥山進一步緊逼,讓侍者拖他出去。
那僧聽了起身便跑。這樣做也對,
但畢竟粘手粘腳不夠灑脫。

所以藥山惋惜:
“ 只會玩捏泥巴遊戲的裝模作樣的傢伙,
有什麼真正的手段!”

雪竇感歎學人三步外不能活轉過來,
當時若跳出五步外,普天之下便誰也奈何不了他。
其僧不能始終相續,有頭無尾,
遭到了藥山、雪竇的批評。

雪竇頌云:
 
麈中麈,君看取。
下一箭,走三步。
五步若活,成群趁虎。
正眼從來付獵人,看箭!
 
“ 麈中麈,君看取。”

一個真正的禪僧,必須具有麈中麈的眼目,
麈中麈的頭角,即使是插翼猛虎戴角大蟲,
也要退避全身。

這僧當時放身便倒,便自以為是麈中麈了。

“ 下一箭,走三步。”藥山說 “ 看箭 ”,
這僧便倒,山云“ 侍者拖出這死漢 ”,這僧便跑。

這樣做也不錯,可惜只跑得了三步。
“ 五步若活,成群趁虎。”
雪竇道三步雖活,只怕五步須死。

如果跳得出五步外,活轉過來,
便成了真正的麈中麈,
可以率領群鹿將老虎趕到別的山頭。
可惜這僧龍頭蛇尾,五步而死,
雪竇便轉而頌藥山,有當機轉身的出路說,
“ 正眼從來付獵人 ”,讚歎藥山如善射的獵人,
爭奈其僧不是麈中麈。

雪竇當時大喝一聲:“ 看箭!”
看看誰是真正的麈中麈。
 
此詩通過對公案情形栩栩如生的再現,
以及對 “ 五步若活 ” 機用的構想,
表達了作者對大機大用的迫切呼喚。

詩的最後,用上堂時的喝語 “ 看箭 ” 作結,
戛然而止,將正眼獵人的神采驀地呈現,
電光石火,繪聲繪色,令人歎為觀止。
 
真正的大機大用,是返樸歸真的圓熟機鋒。
它看似平易、尋常,
實是脫落了鋒芒的至淳至樸的妙境。
 

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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